“小滿回答得真棒！”葛德霞老師話音剛落，南京市浦口區(qū)江浦街道行知小學的一間教室里，掌聲有節(jié)奏地響起來。

當患有多動癥的小滿沉浸在被老師同學認可的滿足中時，不遠處的南京未成年人社會實踐行知基地種植園內，一群來自城區(qū)小學的孩子們正在田里挖紅薯，體驗著勞動的樂趣。

“賞識教育”“生活即教育”“社會即學校”“教學做合一”……事實上，從1981年開設第一個“行知實驗班”，1985年創(chuàng)辦行知小學，到1994年創(chuàng)立行知基地，再到2015年組建行知教育集團，浦口區(qū)以行知教育實驗推動鄉(xiāng)村教育現(xiàn)代化的探索已經持續(xù)40余年。如今，以這所學校為圓心，大情懷育人的理念正在當?shù)亻_枝散葉。

葛德霞的課堂上，學生們正在鼓掌。人民網(wǎng)記者 顧姝姝攝

“花苞心態(tài)”

今年9月剛上一年級的小滿，在注意力和學習力方面弱于同齡人，她的媽媽隨班陪讀。“每個孩子身上都有閃光點，我們要盡力去發(fā)現(xiàn)它。”班主任葛德霞得知，小滿從小喜歡聽媽媽讀書，就特意讓她來做班級的圖書管理員。

“今天特別感動，因為葛老師說，不會只以學習來評價一個孩子，有的孩子成長快一點，有的孩子慢一點，只要善良、努力，老師都喜歡。”這是小滿媽媽發(fā)給葛德霞的一段語音。在葛德霞看來，實踐證明，“賞識教育”在家校之間架起了積極向上的橋梁。

葛德霞的手機里存著這樣一張照片：一個脖子上掛滿獎牌的小男孩正咧著嘴笑，這是他在浦口區(qū)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上贏得的。殊不知，這位叫小文的男孩存在一定的智力障礙，剛開始在班上并不受歡迎。家訪中，葛德霞發(fā)現(xiàn)小文家有不少菜地，便鼓勵他教同學認識蔬菜，并負責為班級整理勞動工具。當班級拿到流動紅旗時，她告訴大家“能獲得這項榮譽，小文功勞最大”，小文還被班級推薦拿到了“勞動娃”獎狀。

小文三年級時，因為家庭原因休學一學期，再回校時很多字已經不認得了，同學們就爭著教他識字。令葛德霞欣慰的是，在賞識教育的氛圍中，小文的情感能力和社會性發(fā)展都有所進步和提升。“成才先成人，幫助一個孩子在集體中找到自己的價值，樹立自信、養(yǎng)成良好的習慣、學會與人溝通合作、有審美趣味、熱愛勞動……這些品格的培養(yǎng)比分數(shù)重要，是孩子一生發(fā)展的基石。”葛德霞說。

如浦口區(qū)行知教育集團總校長楊瑞清所說，“我們希望每一朵花都開放，但我們不必要求所有的花都一齊開放，總會有一些花開得早，也要允許另外一些花開得晚，不要去催他們開，更不要去掰開花苞，強迫他們早開花。”

如此“花苞心態(tài)”及其蘊含的賞識教育，給校友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。一項覆蓋不同年齡段共3000名校友的問卷調查顯示，“學會賞識，教會做人”“對學生充滿關愛”“尊重、保護學生”等是最令他們難忘的行知教育品質。

“有人說，好孩子是夸出來的。我不僅是賞識教育的受益者，現(xiàn)在也成了踐行者。小時候因為家里窮，我有點自卑。但在行知小學，我得到很多老師的褒獎。現(xiàn)在，我對女兒采取的就是賞識教育。”行知小學1991屆畢業(yè)生朱仁健說。

小學生在行知基地開展學農實踐。人民網(wǎng)記者 顧姝姝攝

知行合一

不久前，南京長江路小學一群六年級學生來到行知基地種植園。一人用鏟子刨土，一人待紅薯露頭后使勁往上拔，兩位同學合力挖出一個大紅薯來。

“太讓我激動了，我十分鐘挖了3個紅薯。”六（1）班蔡思雨的雙手沾滿了泥土，“這次我最期待的就是挖紅薯和采茶，我們還跟隨老師去老山采了茶。”

“紙上得來終覺淺。前陣子我們開展豐收節(jié)活動，學生們有了相關知識，加上這次親身體驗，教學做合一體驗就會深刻。開展勞動教育，就得讓城市里的孩子腳上沾泥、手上帶土。”長江路小學德育處主任趙昌竹告訴記者。

據(jù)了解，行知基地創(chuàng)立于1994年，是江蘇省第一家中小學生研學實踐基地。基地負責人劉明祥介紹，基地既服務行知小學，也服務全市約60所學校。

行知基地只有四十多畝地，如何能為數(shù)萬名學生提供足夠的實踐資源？劉明祥指著一街之隔的南京國家農創(chuàng)中心說，近處有農業(yè)集群式院士創(chuàng)新基地，不遠處有蘭花塘高標準農田，百里老山還有千畝茶園。“以‘社會即學校’的理念為指引，我們構筑起以行知基地為大本營，半徑2公里的核心資源區(qū)、半徑5公里的拓展資源區(qū)、半徑30公里的聯(lián)絡資源區(qū)，將社會資源轉化為教育資源、將教育資源轉化為課程資源。”他說。

這次實踐令蔡思雨感觸較深的，不僅有“體會農民的辛苦”，還有“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”，“我們晚上住在基地，整理衛(wèi)生和套被單都需要自己完成。”

“行是知之始，知是行之成”。近兩年，南京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學院教授楊躍在畢業(yè)于行知小學的上千名校友中做調查，令多數(shù)人最難忘的教育記憶，就是那些曾經與生活互相融合的活動經歷與體驗。回想起20年前在行知基地的學農實踐，如今快40歲的呂鵬記憶猶新：“我們學習翻地、走訪農戶，了解大豆、棉花的種植技術，非常有趣。”當年拿著鐵鍬翻地的畫面，讓他想到陶行知所說的“農夫的身手，科學的頭腦”。

“動手動腦、知行合一、其樂無窮。”行知小學創(chuàng)意手工工作室的墻上印著這樣一行字。“你看，這個精致的木雕是孩子們用木頭和鋸子做出來的。”社團老師嚴長峰說，手工制作的過程還蘊含著數(shù)學知識，“這根鋸條相當于一根直線，木板代表一個平面，直線和平面垂直，這是三維的垂直，在動手的過程中學生能直觀掌握垂直的概念。”

課間，行知小學學生在教學樓前運動。人民網(wǎng)記者 顧姝姝攝

“愛滿天下”

年逾古稀的嚴長峰，退休前是一名工人。十年前，他將自己收藏的一千多件軍事模型捐贈給行知基地。也因為認同行知教育理念，他選擇留在這里擔任社團老師，一干就是10年。“我是一名老知青，50年前在連云港做過小學教師。那時候，我就在思考該怎么教育我們的孩子。”他不僅不要報酬，還自掏腰包給學生購買社團課的材料。

在楊瑞清看來，一個人身上散發(fā)出來的創(chuàng)造力、學習力，以及對別人教育的影響力是無限的。“嚴長峰老師身上就體現(xiàn)出這三個核心素養(yǎng)。到了這把年紀，仍為教育樂此不疲。我越來越堅信，人人都是學習者，人人都是教育者，人人都是創(chuàng)造者。”他說。

在行知小學教學樓外墻上，“愛滿天下”四個大字格外醒目，這是陶行知先生的教育名言，也是當?shù)匦兄逃龑嶒灧钚械暮诵睦砟睢！疤招兄異蹪M天下’的精神一直感染著我們，我們不僅培養(yǎng)本校學生，而且將優(yōu)質教育資源進行共享，僅浦口區(qū)就有4萬多名中小學生來這里開展實踐活動。”行知小學副校長朱德成說。

今年8月，浦口區(qū)出臺了《大情懷育人主張下“生長課程”和學校文化建設行動計劃》。該區(qū)教育局局長吳峰表示，“我們計劃通過3-5年的努力，積極建構‘基于生長、滋養(yǎng)生長、促進生長’的‘生長課程’體系，使‘愛滿天下’的大情懷成為全區(qū)各學校共同追求的教育價值，讓行知教育實驗成果在‘雙減’‘雙新’背景下得到廣泛實踐。”

小菜園、飼養(yǎng)角、土灶……走進浦口區(qū)實驗幼兒園，這樣的學習生活環(huán)境引人入勝。這里正在探索“大情懷育人背景下的幼兒園課程改革實踐”。“我們讓幼兒在真實自然的環(huán)境中，去感知、探究、合作、挑戰(zhàn)。同時，我們把生活的主動權還給孩子，能讓孩子做的事盡量讓他們去做，讓孩子成為生活的‘小主人’。”園長陳麗娜說。

浦口區(qū)石橋小學位于蘇皖兩省交界處。作為首批行知教育實驗示范校，這所學校也在踐行“大情懷育人”主張。“鄉(xiāng)村留守兒童多，我們打造了‘愛心媽媽團’，由教師志愿者在節(jié)假日陪伴孩子們，年輕教師占比已超過一半。”石橋小學校長湯春超表示，“我們一直在堅持‘微笑、點贊、感恩’教育，這對鄉(xiāng)村孩子品格和自信的培養(yǎng)很有成效，近兩年已經有兩名學生被評為‘江蘇好少年’。”

行知小學里有一片樹林，是楊瑞清1985年帶領當年的師生種下的。“每棵樹都在努力扎根、自主生長，孩子也需要獨立成長。但獨木不成林，要想形成良好生態(tài)，也要結伴成長。”楊瑞清指著其中一棵纖細矮小的樹說，因為空間被擠占，這棵樹一直都長不大，“孩子們在樹林中攀爬搖晃很容易傷到它，我們就反復引導學生，這才把它保護了下來。這就像融合教育，班級里有需要照顧的孩子，也能培養(yǎng)全班學生愛的能力。”

今年8月，行知小學申報的《大情懷育人：扎根鄉(xiāng)村40年的行知教育實驗》，獲評2022年基礎教育國家級教學成果獎特等獎。在江蘇省教育學會副會長彭鋼看來，行知小學通過大量的課程與教學改革推動了學生全面發(fā)展，將體育、美育、勞動教育、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教育并重，實現(xiàn)了教育現(xiàn)代化的理念和實踐相匹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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